文/吴玲
　　窗外的夜色中有雪花在飞舞，隐约中，我仿佛看见家乡的天空飘起了雪花。就在这场雪中，有一个女孩，一直让我牵挂。她，是我在老家任教时的学生——陈五妮。
　　我的老家在信阳市一个不起眼的偏僻小村庄。20多年前，孩子们上学都要步行两公里左右，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。俗话说：下雪不冷化雪冷，再加上积雪融化时道路泥泞，那天下午，这个叫陈五妮的学生来晚了。她胆怯的“报告”声引来了全班同学的目光。她畏缩在教室门口，两眼泪花。再一看，她赤着脚，双手掂着被泥巴包裹的鞋子。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，我惊呆了！这个镜头我永远忘不了，至今想来也觉得有些凄惨。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，往日里，对于迟到的学生，我会让他在简短的时间内说明事由，而对她，我不忍。
　　她是一个特殊家庭的孩子，父亲因为太穷娶不上媳妇，40多岁才与一个带着4个孩子的贵州女人结婚，后来便有了她。20世纪九十年代上学还是要交学费的，为了不让她辍学，我和校长到她家做过两次工作，她才有了重返校园的机会。所以她在我们班年龄稍大一些，但学习成绩很好。我先安排学生自己看书，再把她单独叫到一边一问，才知道原来是她妈犯病了，所以来迟了。因为道路泥泞，不合脚的鞋子一走一掉，为了赶时间，她就脱了鞋子赤着脚走在又冰又滑的泥土里，对她来说只有这样才可以走得更快些。看着她红扑扑的脸以及脸上皲裂的痕迹，我煞是心疼，多好的孩子啊！我破例给她开了“小灶”，从办公室拿来水壶和盆子。当时条件有限，一个教室只配一个煤火炉用来取暖。我打开炉子一边烧水一边让她烤着，当我让她用热水洗脚时，她犹豫了。从她的表情里我看到了害羞。后来在全班同学的再三鼓励下，她缓慢地把脚伸向热水中，热水冲去了她脚上的泥土。她将脚抬起的那一瞬间，我看到她脚上似乎有一层洗不去的灰垢，以及那又黑又长的趾甲。“赶快烤烤吧，我们还要上课呢。”我对她说。可是，她更加不好意思了，把头埋得很低，仿佛因为弄脏了老师的盆子和毛巾而愧疚万分。
　　下午放学，她走出教室的时候，我忍不住看看她，在与她眼光触碰的那一瞬间，我看到她冲我笑了一下——那笑容很腼腆，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，嘴唇微微张开时有白气吐出，纵然是如此短暂的笑，却清晰地印在了她纯朴的脸上。我的心一下子就温暖了起来，本来想嘱咐点儿什么却无语了，是她的笑把我震撼了！我相信那一刻用“无声胜有声”来诠释再恰当不过了，她走出校门口，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。那时我还没有成家，没有体验过养育孩子的幸福，可就在不经意间，当我用炉火温暖了她单薄的身体之后，她也用纯真又腼腆的微笑温暖了我年轻的心！我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。从那一刻起我便告诉自己，要用心对待每一个孩子。时隔不久，我被评为了“优秀班主任”，手捧着鲜红的《荣誉证书》时，她的笑容依然在脑海中浮现……
　　岁月无痕，而时光荏苒，转眼间20多年的光阴一晃而过。如今每次回到老家我都习惯打听陈五妮的情况，听说她小学毕业后无奈告别了校园，个子再长高一些的时候，就去南方打工了。其实那时不少农村孩子都是如此，少年时他们会在校园中绽放自己的梦想，可是又不得不为了挣钱、为了父母、为了各种沉重的理由让梦想枯萎，多么令人惋惜呀！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，不过我相信，在南方的她，一定能凭着顽强意志让生活变得越来越好！如果再见面，她依然会收藏起所有的艰辛与苦涩，用大大方方不再腼腆的微笑温暖着我们人生中的每个冬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