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张志刚
看到朋友晨子写她爸爸在老家车站接她回家的文章,忽然就想起我的爸爸,想起那个秋天深夜他接我回家的情景。
回想起来已经是9年之前了,很多具体的情形都模糊了。
那次是我去离家很近的许昌出差,从许昌到漯河坐高速列车只有18分钟,所以想晚上回家住,看看很久没见的爸妈,在我小时候长大的院子里重温一下旧梦。真的不知道人为何老是喜欢回忆过去。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流似乎很少,我的电话也总是打给我的妈妈。那天告诉她我去附近出差,顺便回家住一个晚上。后来,我看第二天从漯河去许昌的车要么太早,要么太晚,都不太合适。其间,我给妈妈又打了一个电话,说不回去了,但最终还是决定回去。
到漯河高铁站已经深夜了,爸爸带着一个人去接我。我妹妹同学的弟弟在县城开出租车,因为县城离我们村不远,每天回家住,所以我父亲就租了他的车去接我。一出高铁站,我就看到爸爸他们站在出口处。爸爸赶紧接过我的书包,领我去停车场。爸爸的头发是灰白的,全是艰难岁月留下的风霜,在灯光的照耀下,似乎忽然很陌生。很久没有在这样的深夜回家了,从漯河到西平,从西平城外去我家的路,秋风在车外呼啸,我和爸爸在温暖的车里。路上我们不停地说话,现在回忆不起谈了些什么,只记得车经过姥姥姥爷的村庄,一个叫大兰寨的村子。姥姥姥爷20世纪八九十年代去世了,现在静静地躺在他们耕种过深藏了他们悲与喜的土地里。车外是黑魆魆的一片,我知道国道两边是庄稼地,越过一片又一片庄稼地,过了一个村庄大概还有三块地,就是姥姥姥爷永久安息的地方,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去过那里了。车拐弯了,驶上我们村后那条路。那条路以村庄为界,往东去往县城,往西去往我的学校,那个我上了3年初中当了5年教师的学校。每个周末,我都骑自行车来往于家和学校之间。深夜让我的思绪飘向很远很远。
到家了,妈妈为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饭。吃过饭,我就去睡觉了。第二天一早,爸爸送我到穿县城而过的107国道,没有合适的车,我就打车去许昌办事。107国道这个路口留下了我很多的回忆,往北一直走就是北京,这是我现在工作和生活的地方。往南,2002年那个难以忘记的时间,爸爸骑自行车把我带到107国道,坐上去驻马店考场的车。也就在那一次我考上了研究生,到遥远的四川过一种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生活。没有往南的这次考试也就没有往北在北京的工作和生活。这里掀开了我的一个新生活,也是一个分水岭。
这次回家大概一个月。一天,我在五环外中国农业大学附近吃饭,接到妈妈的电话,爸爸去世的消息一下让我泪流满面。
爸爸离开已经9年了,似乎很远很远,也似乎很近很近。后来有一次妈妈告诉我,本来我说回家的,其间又说不回家了,爸爸的心情突然很沮丧,幸亏我晚上回家住了。从来没有忘记过东西的我,那次把苹果手机的充电器忘家里了,它替我陪伴了爸爸的最后时光。把充电器忘在家里,这大概是我有意丢下替我陪爸爸的,只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而已。有意和无意,亲人之间的这种感应,或许就是人生最神奇的地方。
常常想起那个深秋的夜晚,爸爸接我回村庄去。那个秋天深夜的冷凉渗入我的骨髓、深入我的血液,想起那本小学时读过的武侠小说《长干行》,想起李白《长干行》中的两句“相迎不道远,直至长风沙”。那夜也是这样,爸爸相迎不道远,现在却只有人生长长的无尽的风沙,时时拂面,让我泪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