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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3年04月17日
看见美
  文/温培雅
  有人毫不费力就成为时尚大咖,用高超的审美引领文化风尚;有人在追赶时尚的这条路上一路狂飙,但是差之毫厘、谬以千里。原因就在于吴冠中说过:“今天中国的文盲不多了,但美盲很多。”文盲不可怕,美盲才可怕。现在很多人穷的不是物质,也不是文化,而是审美。
  现在很多青年人喜欢戴着耳机听口水歌,词藻之俗、音调之滥,让我想起被誉为百戏之祖、百戏之师、戏中之兰的昆曲。
  在春风沉醉或夜雨敲窗的夜晚,那些你不必听懂,但是感觉很美的念白唱腔经过夜色的漂染,檀板鼓点声声慢,琴音笙箫丝丝绕,好像下一刻便有一个花妖狐怪幻化的红粉佳人,在一唱三叹中自楼阁亭台穿花拂柳而来。一甩袖、一回眸、一莞尔,就让这如花美眷、似水流年,永远定格在线装的诗词经赋之中。
  明清时期很多著名书画家,特别是“扬州八怪”的小日子是很滋润的,因为他们的“金主”就是当时富可敌国的盐商。盐商是懂艺术的,也是懂审美的。就像十几年前投资影视市场的煤老板,我们永远不要质疑他们的审美品位。著名编剧汪海林就说过,他经历了煤老板、房地产商、互联网企业等投资人时代,最怀念的是煤老板时代。因为他们只挑女演员,不干涉创作,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,从不瞎指挥。汪海林还少说了一句,煤老板挑选女演员的眼光也是在线的。当年他们挑选的女演员可以拉出来做整容样板,明眸皓齿、杏眼桃腮,一副国泰民安、岁月静好模样。女演员演技差点意思,但是配角都是老戏骨啊,在高手的带动下,美人们的表演也是可圈可点的。
  再看现在的影视剧,基本进入群魔乱舞阶段。男一女一脸上科技与狠活都用上了,依旧丑得人神共愤。一部剧聚齐妖魔鬼怪,可以开拍《西游记》续集了。
  演起戏来,脸上的五官来回飞舞,两条腿各走各的,有时用白眼演戏,有时用鼻子演戏;台词功底一塌糊涂,有时说数字,有时念儿歌。女演员统一批发的一字眉让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小山眉、新月眉、双燕眉的柔美。古装剧梳空气刘海、涂咬唇妆,战争剧里披留肩发、画烟熏妆都是常有的事。虽然这些小明星要什么没什么,但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,所以有人捧、有人疼,所以有流量、有人气,唯独缺乏的就是实力。
  据说戏剧家李渔想修一座凉亭,许多有钱人愿意赞助,出钱最多的是土豪李富贵。
  凉亭落成那天,富贵老总霸气地对李渔说:“谁先想好名字就用谁的。”李渔怕土豪语不惊人死不休,赶紧制止:“且停停。”财大气粗的富贵不高兴了:“还停什么,我都想好了,就叫富贵亭!”李渔狡黠一笑:“我不是先说了吗,叫且停亭。”接着,李渔吟出了那副著名对联:“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,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。”我喜欢你的银子,但是更坚持我用银子打造的品位,这是文人李渔的风骨。而从俗到雅,只隔着“且停亭”三个字的距离。
  木心曾说:“没有审美力是绝症,知识也解救不了。”宋瓷被称为瓷器艺术的顶峰,与此相对照的是乾隆时期的瓷器。代表作是一个金地粉彩勾莲纹八宝纹五供炉,满眼都是金碧辉煌的泼天富贵,典型的暴发户审美。乾隆还让人打造过“死亡芭比粉”的芙蓉石耳盖炉,鲜嫩的粉红色简直少女心爆棚。据说乾隆一共有1800多枚私人印章,最常用的就有500多枚,这么多印章干什么呢?这就要说到他一个丧心病狂的爱好——给名人字画盖章!
  只要入了乾隆法眼,甭管是哪朝哪代的名画,谁也别想逃。唐朝韩干的《照夜白图》是他的最爱,被活活盖了50多个章。除了这一爱好,他还最喜留言点赞。《富春山居图子明卷》明明是一幅山水画,却被乾隆整整留下55篇题诗,成了诗集。书圣王羲之字字珠玑的《快雪时晴帖》是乾隆的“心尖宠”,待遇自然不同。原文仅仅28个字,乾隆的批注洋洋洒洒,甚至还加页写下鸡飞狗跳的四个大字“神乎技矣”。导致后来的书法爱好者研究此帖时,不得不在密密麻麻的乾隆御笔中寻找书圣的墨宝。更可怕的是,他喜欢宋瓷,就要留下“到此一游”的标记,竟然命令匠人把自己的诗词刻在上面。呜呼,欺负瓷器不会说话,无法抗议吗?
  如果一个人有幸接触过真正美好的事物,这种美好会在心里生根发芽、伴随终生。为什么作家、画家眼中的世界和平常人不同,那是因为他们更有审美力。
  大家叶嘉莹先生,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位“穿裙子的士”。诗人席慕蓉曾这样形容:“听叶老师讲课时,觉得老师就是个发光体。只要她站在那里,就是一首活生生的诗。”即使在耄耋之年,在战乱时代,叶嘉莹先生也会在讲课时将头发梳成精致的燕尾式,把旗袍熨得平平整整,形象得体、容止有仪,展现文人的风度和涵养。
  审美是一种历史积淀,对个人而言,审美是贯穿一生的修养。一辈子很短,所以我们要看见美、创造美,要把诗意与热爱填满每一个苍白枯燥的日子。把一粥一饭调得有滋有味,把一朝一夕过得热气腾腾——生活的趣味不在馔玉炊珠,而是蕴含在日常的一饭一蔬,小聚的三朋两友,身边的四时风物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