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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3年10月27日
时光深处

  文/郭建光
  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海芸(以下简称芸)原本是随着父母迁到边疆的。那时候她已经有点记事,心底始终对位居中原小县的故乡有着强烈的归属感。
  长大成人后,她不顾家人反对,只身一人回到故乡所在的小城,一米七五的身高,身材曼妙,面容姣好,打的第一份工就是做平面模特。芸和海就是在一次企业举办的活动中认识的。那一刻,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女孩,看得对方不好意思起来。那天晚上,海的企业家朋友设宴款待嘉宾,海特意交代朋友让芸陪客。
  海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画家,有着天赋异禀的绘画才能,为了绘画辞去稳定工作,然后开始了云游作画的苦行僧般的生活。他的凤凰牌自行车伴随了他20多年。一次,作画到第二天凌晨,他没给家人打招呼就骑着车到远在260公里之外的郑州了。
  海习武,所以直到30岁还有练武情结,先后两次骑着车带着行李到塔沟武校拜师,可是兜兜转转,没有找到心仪的师傅,于是作罢。他的目的地就是一个小县城。夜色茫茫,国道上大卡车肆无忌惮,一路上险象环生。从路口转向该小县城的时候,田野里一人多高的玉米实在瘆人,尤其是路过坟岗,间或几声老鸹凄厉的叫声,令他心跳加速,骑车的速度快了起来。就在这时候,他远远看到一辆四轮车在前面“突突突”跑着。为了节省体力,他加快速度,赶上四轮车,双手攀着车后厢右侧的扳手,一路疾驰,没曾想还是被司机看到了。为了摆脱他,在一个路口,司机来了个“龙摆尾”,眨眼间海连人带车被甩到路边一个深坑里。顾不上浑身疼痛,海爬起来后第一时间查看车轮,看着车轮完好,他心中大喜。
  海出生在优渥的家庭,又是家中的老大,加上性格耿直,与人交往有些肆无忌惮,因而常常无意间得罪人。他对绘画的痴迷与生俱来。为寻求绘画的极致,他可以几天不吃不喝。
  关于海的逸闻趣事不少。据说他骑着自行车到过青海、陕西、新疆,还到过上海。“到上海是因为夜上海的名气实在是太大,骑了一个星期,到了黄浦江畔,看一眼就又回来了。”海对朋友说。
  海喜欢一切美的事物。刚刚认识芸的时候,他们手挽手在街头漫步,吸引了一众穿戴新潮的年轻人的目光。海喜欢芸的美貌,芸喜欢海的才华。一天夜晚走到街头一座厕所前,海进去,芸在街边等。等海兴冲冲出来,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。一大群地痞青年围着芸动手动脚。见此情景,海猛然竖起大拇指脱口而出:“你们真绝!和我一样都是爱美的人……”地痞们瞬间傻眼。海带着芸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离去。
  芸对海说:“我之前的男朋友遇到这种事不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,就是仓皇而逃。你这是独一份。”
  为了长相厮守,海承揽各种展馆的绘画工作,敦促芸到一所学校学英语。
  两人认识第四个年头的新年伊始,芸突然疼痛痉挛,脸上豆大的汗珠流下来。检查结果让海变色,癌症晚期,最多三个月的存活期。
  为了瞒着芸,海就与医生商量,不在芸的病历上写癌症的字眼,开的药也是用纸包着。芸问海自己的病严重不严重,海断然否定。
  每天医生查房,都需要在病床前写上查房的小卡片。于是海与主治医生商量,最后医生决定在卡片上写癌症晚期的英文名字。那一刻海也疏忽了,忘记了芸在大学学过一段英语的经历。
  直到有一天,芸满脸泪痕地揪住海的衣领呵斥道:“你说我到底是啥病?”海躲闪着芸投来的无助的目光,终于按捺不住,与她抱头痛哭。
  有一天芸小声对海说:“我不行了。最后的日子就让我回到我出生的房子里吧。”
  海趁芸昏迷不醒的时候拿着她的手机,按照通讯录上的名字一个个打过去,最后与芸的父亲联系上。海只说他是受朋友之托帮生病的芸联系家人。芸的父亲表示一家人已经在边疆安家,让他帮忙把芸送过去,他们来照顾。
  手头拮据,海只买到一张卧铺,他买的是一张站票。
  风沙漫漫,大漠孤烟。几天后到了边疆,接站的是芸的父母、弟弟。芸有气无力地表示一旁的是一个朋友。她家人连声道谢,没有太放在心上。
  芸的家人根本不相信年纪轻轻的她会患如此大病,于是带着她复查,当地医生建议他们带着芸到H省肿瘤医院治疗。看着海把人送到后依然不肯离去,芸的父母开始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眼前这个矮矮瘦瘦的男人。芸小声对母亲说出实情。家人恍然大悟。
  芸的家人与海商量,最后尊重芸的意见——回家!
  位于大山深处的小村庄的低矮瓦房内,灯光灰暗,小院内挤满前来看望的父老乡亲。
  一天,海搭着城乡公交车辗转到市区医院拿药,这时候接到芸的父亲的电话,说芸快不行了。
  等海抓药赶回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。芸紧紧抓住海的手,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,急促地问:“你文化高,就给我说句赞美我的话吧,让我永生记住你的好。”海早已经泣不成声,想了又想握着芸的手郑重地说:“你是我心中的挚爱,就像心中不落的太阳。”芸少有的面带微笑着追问:“为啥是太阳?”“太阳温暖,有你此生足矣。”
  寂静的墓园,夏日的午后,“爱妻流芸之墓”几个镌刻在黑色大理石碑上的仿宋大字静默着。阳光从西南稍偏的方向照射下来,石碑后面镌刻着“永失所爱”几个飘逸的行草大字,落款为“丈夫王东海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