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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4年01月29日
写春联
  文/李雪太
  小时候,村里的长辈几乎没有几个认字的,更别说拿动毛笔的了。每到春节写春联的时候,各家各户都很犯难。我们邻村有一个叫孙廉行的老人,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学问人,写得一手好书法,人们对老人更是肃然起敬。20世纪60年代,一到腊月十五“乱市”,他上午在集上摆摊写中堂,随写随卖,一块钱一堂;下午在家为三里五村的老少爷们写对联,一般收费三~五角。那时候,一只大老母鸡也只卖一块钱,虽然不便宜,但人们还是络绎不绝地去到他家门前排队。有一年底,这老人家病倒了,求春联者被拒之门外。大家都很无奈的时候,从外面来了一个专门到家写春联的人,要价也还公平,于是,许多人请他入户写春联。
  我当时在读小学四年级,老师留的家庭作业是写两篇大仿。我刚要写时,父亲有些骄傲地拿出那人写的春联:“看人家写得多好,比着写。”父亲是读过几年私塾的,不过他不是上学的料,先生把他的名字正放着他认识,转个位置他就不知道了。他的欣赏水平我很是怀疑,我看了一下,字写得一般。父母亲问我能不能读下来,我便用手指点着念:“缺衣少米无钱用,多难多灾有冤情”。父亲脸色变了:“你再念一遍!”我又读后,母亲道:“这前世无冤,今世无仇的,他咋这样咒咱啊?他也太欺负咱这睁眼瞎了。”父亲白着脸,呼了两口气:“明天吧,看看他给人咋写的。”
  我家门前是周围十几户人家的大饭场。第二天早上,人们端着饭聚集到饭场,我父亲把春联的事讲了出来。一个邻居大哥一听,跑回家把他家的春联拿过来,也要我念念。上联:树无长皮必得死;下联:人不要脸准先亡。邻居大哥气得一跺脚:“他娘的老杂毛……”把春联撕个粉碎。其他的人也都拿过来叫我看,写的都是丧气的话。大家七嘴八舌骂着,有的人都气笑了。这时,邻居大哥对我父亲说:“这跑相货(指走乡串户又不入流的民间艺人)心黑,还不如让你家我老弟(指我)写呢。反正,红纸黑道,不晦气就中。”孙廉行家住在我们学校对门,我平常爱去看孙廉行写春联,有的对联我能背下来。于是,我就开始为大家写起了春联。写春联的人很多,一连几天,人来人往的。我父母很是高兴。有一户人家,因为过去我父亲当大队长时在执行政策时有所得罪,从我父亲下台后,他家人耿耿于怀,我们两家一直从不交流。没想到他也拿着红纸求我写春联,借此机会,两家丢弃前嫌,和好如初。这让我父亲对我写春联更加支持。每到年关,他都提前买回几瓶“一得阁”墨水,把写春联的案子为我铺设好。这样一来,我就成了我们村春联的唯一写手。写着写着,我又情不自禁地走进了撰写楹联的领地,这些年来,我不仅被邀加入了各级各类的楹联协会,还参加许多相关大赛。为庆祝党的十九大胜利召开,河南日报社征集楹联,我的作品还获得了三等奖。
  近些年来,印制品春联充斥市场。这些粗大肥壮的鎏金字也曾风行一时,但渐渐的人们感觉它千面一孔、呆板,而手写春联更显得有灵气、神彩飞扬。特别是现在年轻人文化修养提高了,他们不仅需要张扬个性的书法,更希望在春联中能表达出他们的感情寄托和前瞻诉求,这就要求写春联者既要有高质量的书写技巧,又要能帮求联者撰写出契合其心灵的联句。我们当地的一些贤达们每年都要与我联系春联事宜,但我苦于工作难以应付,让很多求联者望而却步。
  2015年我退休了,时间充裕了一些。当年,我妻子赵小参被评为全国道德模范。年关来临之际,驻马店日报社来慰问,送给我家2000元钱。之后,小参提议让我用这些钱组织一个义写春联小团队,买些笔墨纸砚,余下的钱作为你们的生活费用。对这一令人欢欣鼓舞的决定,我立即付诸行动。在我们乡镇大街上,我的小团队书法艺术各有千秋、缤彩纷呈。根据求联者的意愿,我为他们遣词结句,联意珠联璧合。因而,从开集到散市,书联摊前人头攒动,喝彩连连,此场景让人难以忘怀。自此,义写春联在我们镇的年集上,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。同时,为给大家写好春联,我刻苦临帖,汲取百家之长,我的书法也取得了很大进步,被接纳为市书协会员,我的书法作品也频频出现在各报刊杂志上,为繁荣中华传统文学绽开一朵鲜艳小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