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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版:06版
发布日期:2024年02月19日
年节里的传承

  文/温培雅
  年,妥帖地缝合了城市和乡村的冬天和春天,是中国人身体里最准时的生物钟。过年归家,和久别的亲人一起贴春联、放鞭炮、吃饺子,以年的名义欢聚,不仅是外出游子双脚踏入家门的物理团圆,更是内心深处被亲情接纳的文学归属。
  亲人在的地方,就是家的方向。思念的时候,我们也许不会在月光下写一首诗,也许不会在灯光下把离愁一笔一画写在信笺上,但是我们的脚会遵循心的方向,利用高德地图找到抵达思念的最短距离,哪怕被冰雪围困在路上,哪怕山高路长,灵魂也会朝着家的方向一路奔跑。
  这个春节,因为儿子短暂的寒假,我的父母奔我们而来,一家人相聚,其乐融融。父亲擅书法,一手好字见者无不赞叹,每年向他求“上善若水”“厚德载物”“淡泊明志”“德不孤必有邻”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。到了我这里淮北为枳,别说笔走龙蛇了,那字写的是鸡飞狗跳,签名送书都感觉很难为情。我在文字上还是略通的,但是儿子对物理、化学、外语爱得深沉,唯独文章差强人意。不过我们从骨子里都喜欢读书,更喜欢传统的、古朴的东西——比如春节家家要贴的对联。
  对联相较于诗词文赋来说是“小道”,古代文人想写好律诗与骈文,从小就要打好“对对子”的根基。“云对雨,雪对风,晚照对晴空,来鸿对去燕,宿鸟对鸣虫……春对夏,秋对冬,暮鼓对晨钟,观山对玩水,绿竹对苍松。”父亲这样教我,我也这样教儿子。从“张之洞”对“陶然亭”,“祖冲之”对“孙行者”颇见机巧的游戏之作开始,一家人都是略通此道。儿子高一的时候,晚上我炖了猪蹄,猫儿跳上餐桌抓盘中猪蹄。我灵机一动,口占上联:“猫爪抓猪爪,爪爪相连。”儿子狡黠一笑,说:“对下联有奖乎?”我想此联除“爪”外还有“抓”,甚难工整,随允之。儿子一边举着猪蹄大啖,一边随口吟出:人手拿彘手,手手同牵。“手”和“拿”也是神来之笔,于是拍案叫好,佯问“彘”为何字。儿子侃侃而谈:“出自《鸿门宴》的项王赐樊哙一生彘肩,樊哙覆其盾于地,加彘肩上,拔剑切而啖之。彘即猪也。”半晌方叹:“孺子可教也!”儿子却说:“非也,雏凤清于老凤声。”今年春节饭桌上,父亲又应景出了一个上联:“一两猪头肉。”正当我们苦思冥想之时,父亲饮一杯酒,迫不及待说出他的下联:“两杯鸡尾酒。”儿子说“两”和“杯”的量词不太对称,正在掌勺的我探头说“二斤牛尾骨”更妥帖,和盘中食物也很应景。众皆以为妙。一家三代,围桌而食,有酒有肉,有说有笑,妙趣横生的对联加入,让这个传统的年节更加有味有趣。
  小区楼下,一位爷爷正带着小孙子放小小的烟花,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两代人的笑脸;四世同堂的大家庭,从四面八方回来的一家人用美食犒赏自己,在欢笑中消融一年的奔波和疲惫;刚刚“破五”就踩着一地红红的鞭炮屑,带着妻子儿女在亲人的目光中重新踏上异乡打拼之路的游子……一年一次的欢庆,那种崭新与鲜亮正是继续努力生活的力量。这是中国人刻在基因里的文化符号,代代流传,辈辈传承,唯如此,才明白何为国,何为家,何为家国。
  新春大吉、万物可嘉,以年节的名义欢乐,然后继续缝缝补补千疮百孔的人生,用力去热爱这流光溢彩的世界,认真过好每一个属于我们的节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