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白合云
一天中午,弟弟正在跟我学说顺口溜:“早上蒸,中午煮,晚上还是吃红薯;泥巴台子,泥巴缸,除了泥巴没家当……”
娘从村外割麦回来,镰刀放在门口后唤道:
“文山,把两边窗台上的鸡蛋拿来,我给你们煮煮。”
哥看西窗台上还卧着下蛋的黑鸡,怕它护窝啄手,便跑屋里抓把高粱籽撒在地上,“咕咕咕”叫几声。黑鸡扑棱棱地飞到地上,咯哒、咯哒地叫着觅食。哥从东西两个鸡窝里抓来鸡蛋,高兴地对娘说:
“四个、四个,今天鸡下四个鸡蛋。”
“文山,咱家几只母鸡?”
“三只呀!”
“三只母鸡能下四枚鸡蛋吗?”
哥不假思索地说:“还有大红公鸡呢。”
“文山,哪个老师教你的公鸡能下蛋?”
我和弟弟都笑了。我哥脸红得如下蛋的鸡,尴尬地舔着嘴唇在笑。娘说:“有一个鸡蛋就不是咱家的鸡下的。”
哥说:“管它呢,下到咱家就是咱的。平时,咱家的母鸡下两枚鸡蛋都是妹妹和弟弟吃,下三枚鸡蛋才轮到我。娘,今天你也有鸡蛋吃啦。”
娘绷起了脸,严肃地说:“文山,这不是一个鸡蛋的事。咱家多一个鸡蛋,邻居家就少一个鸡蛋,说不定别人家还等着这
个鸡蛋去代销点换盐,快去
把鸡蛋还给人家!”
我哥不高兴地瞅着娘
说:“我哪知道谁家有丢蛋
鸡?”
娘手指着哥手里的鸡
蛋说:“拿一个,去巷子里吆
喝,一边吆喝一边问,看谁
家有丢蛋鸡。”
哥知道拗不过娘,拿一个鸡蛋乖乖走出院子。我和弟弟也想跟出去看吆喝,哥瞪大眼睛跺着脚说:“快回去!”
不知道是哥吆喝的声音小,还是别人家没发现有丢鸡蛋,哥在村里转了一圈,又把鸡蛋拿了回来。娘见哥没把鸡蛋送出去来了气,说:“文山,这个鸡蛋咱不能吃,拿去扔坑里!”
哥说:“娘,把鸡蛋扔坑里多可惜,这个鸡蛋你不吃我吃还不行吗?下次……”
娘说:“没有下次,孩子,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是从小养成的,你们三个都记住:人,往往是贪小便宜吃大亏,不是你的东西不能要,不该吃的东西不能吃,男人吃嘴败家底,女人吃嘴丢身体。”
我和五岁的弟弟听得不太明白,读五年级的哥哥频频点头。娘接着说:“无论啥时候你们要心放平、说好话、做好事、做好人……”
哥没等娘说完,手里握着鸡蛋冲出院子。我和弟弟跟了出去,看见哥站在坑沿,用力把鸡蛋扔进水里。鸡蛋砸进水里激起一波涟漪,波纹一层一层扩散到岸边。
一枚鸡蛋的故事过去几十年了,娘的话我仍然记在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