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于惠泉
兰亭是书法人心目中的圣地和精神家园。
前一段去杭州学习,在钱塘之滨,与绍兴不足百里,和朋友相约打的去了兰亭,一了心愿。
春天的兰亭,生机勃勃。茂林修竹,激湍流水,崇山峻岭,苍松瘦柯,一幅清幽闲适,脱俗离尘的景象,想当年逸少游览此地,揽景物风华,定是心情大好,感慨当以乐死。永和九年,众友雅集于兰亭,曲水流觞,诗酒畅怀,修禊事也。一纸上河叙,成就了书圣千古美名,一场暮春事,为万世之佳话。虽岁月悠悠,往事如风,兰亭仍是令人神往。
入山门,寻小径,见鹅池,池水绿波荡漾,白鹅嘎嘎地戏闹着,看惯了来此的文人骚客,它们镇定自若,自有一种王羲之式的不媚于人,疏放自得的快意与逍遥。溪折路转,有亭翼然,亭内有榜书二字,是谓“兰亭”,康熙帝所书,惜“兰”字残缺一角,20世纪60年代损坏。旁边是御亭,内树高大石碑,碑阳是《兰亭集序》全文,风姿绰约,神采奕奕,背面是乾隆的诗文,亦华美可观。其右是“流觞亭”,再右一平屋,环水绕屋,白墙青瓦,即“王右军祠”。祠堂横匾为沙孟海先生题写,气度非凡。祠内院中有一亭,亭周有水,水外是廊,沿廊可至正堂。堂内有右军像,汉白玉石,肃穆清寂。我们鞠躬叩拜,以献敬仰之意。
出祠堂,门前便是曲水流觞处,水曲鹅池来,地处茂林间,正是雅集畅怀的好去处。有洋人来,高鼻深眼,学古人样在此徘徊,虽怪异,亦是一景。
兰亭有兰和亭,胜景清幽,汉时不显,晋时因右军等人雅集而名。然兰亭书迹,辗转流注,真伪问题却有争论,至今仍扑朔迷离,无有定论。不但书法文章有疑,即兰亭之遗迹,是否旧址?也同样是谜。
昔张宗子云:“今之所谓兰亭者,乃永乐二十七年,郡伯沈公择地建造。因其地有二池,乃构亭其上,甃石为沟,引田水灌入,模仿曲水流觞”。后几经兴废变迁,明清两代重建扩建,才有今日模样。虽非原迹,然可为后人思古发幽之际有景可叹的凭依。所可感慨者,不论谁之当政主事,皆需文化引领,精神之陶冶,文化之雅事,何苦每逢历史转折处非得引兵火焚之而后快?遥想历史上诸多灾乱,非为天遣,多人祸所致,待后世子孙有所醒悟时,只能伪造以自欺,又岂无神伤之叹?然假者存之不久,便又遭殃,后之再造再毁,如此健忘,真儿戏也。
游兰亭,情愿遇到的是一个美丽故事,可意会,心底尚留一丝念想,但不能点破。太宗酷爱逸少风,虽推崇备至,曰尽善尽美,但兰亭又是怎样成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呢?我想人人心中自有标准,这种排序实在不好说。同样的,冠以书圣名号的王羲之,自李唐以来,坐享庙堂,接受着无数书法人的顶礼膜拜,其实也多有圣意的影响,恐怕早已不是那个坦腹东床的王羲之了吧,正如后世加封到不能再加封的孔子,因汉武帝和董仲舒的原因,也早已不是那个骂学生如朽木又游沂水歌而归的鲜活孔子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