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版阅读请点击:
展开通版
收缩通版
当前版:05版
发布日期:2024年07月11日
今天一切正常
  文/王书征
  今天一切正常。
  水还在晃,白一片、青一片,密密匝匝。鱼还在跳,憋得久了?还是展示一下流线型的身材?和光、和风,来一场零距离的接触。我坐在岸边,用蓝色镜框后的眼看着。
  一阵风起,有柳叶撩中我的脸,有些痒,又有些爽。后背有些湿,心有些燥,又有一条鱼,跃起又钻入,突然有一种冲动,一个猛子扎进水里,与鱼为伴,在水底游弋,不管天荒地老。
  冲动过后,是漫长的平静。我百无聊赖地扭头看看左右,又抬头望上去,一只飞鸟在一块硕大的黑云下,眨眼间,又在一朵白云下,自由地飞翔。
  我也是刚从一个房间飞出来。那个房间人很多,空气稀薄,开着空调,我穿着格格不入的长袖外套。这不代表我多么长袖善舞,相反我是一个拙于交际的人,所以把自己锁在厚厚的、密实的外套里。
  不是因为曾经在外遍体鳞伤,谁又忍心把自己锁起来。都说伤疤是一个人最坚固的部位,事实也确实如此。如今的我更坚强勇敢,尤其是在父亲去世之后。
  忽然,一只大狗,盯着我的脚踝、小腿嗅个不停,一个女声传来,逗逗!走开!见戴眼镜儿的就走不动啦!逗逗依然沉浸其中,她弯腰,攥住,拉起项圈,半米,两米,走远了。空气中还有狗的气息,我的心重新降落到原来的位置。云看到这一切,还有鸟。
  电话响了,是娘。娘的身体还行,还会为了做好饭我们没有及时吃而训斥我们,儿媳也不能幸免。“我做的鱼汤,快回来喝吧。”娘又喊她的娃儿回家吃饭啦,我缓缓吐出一个“中”字,并无食欲。
  又有鱼跃起,只是这条跃得更高。突然有一只鸟,箭般呼啸而来,鱼飞起来了,留下水花一片。鱼觉得在梦里,没在鸟的嘴里。
  我咂摸嘴,咬了一下嘴唇,想象娘的鱼汤,是否和鸟嘴里那只一样美味?
  拾级而上,白昼落幕,汝河南路一家名为“焰遇”的烧烤店正在张灯结彩。
  父亲在时,我们来过一次。白色的塑料靠背椅围着圆圆的桌子,我们窝在其上,感受河风的清凉和焰火的热情。父亲吃得很少,3年多的病痛折磨让他失去了对美食的欲望和生活的信心。我看在眼里,又显得无能为力,深深觉得,助人,绝大多数时候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心愿。最后又加了两个汤,米酒汤圆和手工鱼丸,父亲说浪费,我拿孙子孙女堵上,孩子爱喝。其实彼时,小孩早已被橙汁和雪碧灌饱。不过,我看父亲各喝了一小碗,表情是舒展的,我猜是喜悦的。很多时候,我们父子互动就靠猜。小时候,我不被允许表达我的喜好,他可能就轻松一些。长大后,他羞于表达他的喜好,我就一直挺沉重的。
  电话又响,还是娘,火急火燎,“咋恁慢呀,鱼汤都腥了,赶快回来吧!”我只好奉上,“好,好!马上!马上!”
  娘是个急性子的人,也是个直性子的人,不识字。前段时间听一位老师说,不识字的人,多半是天一合一的人,多半长寿。这句话让我很高兴,一直以来感觉文盲是可怜的,谁知却是老天的精心呵护。
  我又看了看,“焰遇”正在发生,一对男女正在干杯,试图碰撞出爱情的火花。另有一对夫妻,举起酒杯,是否要回味一下艳遇的过往?
  旁边的大盘鸡店正在开业大吉,雪花啤酒喝一送一。我记得之前是一家牛骨坊,不知为何倒闭?骨多肉少?
  不想了,夜色更浓,光影交错,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,有人自投罗网,我选择加快速度,走向家的方向。
 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,我闻到炸鸡的香味,就买了一些,肉香混合着孜然粉的气味,是妻子的最爱,我突然撞到卖炸鸡女子口罩上面的眼眸。“辛苦吗,站在油锅前,天这么热。”我冒出这句。不辛苦,我喜欢炸鸡,欢迎下次再来。她甩出这句半真半假的话,伴着她以为我懂其实我不懂的神秘的笑眼。好的,我又瞅了瞅沸腾的油箱,她又叉了一坨鸡块放了进去,嗞嗞声中,我渐行渐远,她应该会迎来又一位顾客,或许还会和她讨价还价,她会不会不耐烦?
  小区里路灯有些都坏了,路面也坑坑洼洼,物业都没有修,这导致我一直有不交物业费的冲动,为什么每年又在一袋儿五斤装面粉的勾引下踊跃交讫?
  快到楼下的时候,绊了一个趔趄,我扶了扶险些从鼻梁上飞出的眼镜儿,发现是一块砖头。我把它请到路边角落里,不要以为我有多么伟大,我是怕冒失的妻子从电动车上摔下或眼神不好的老娘被绊倒趴下。
  我看了看三楼的灯光,那里是家,有时想逃避的家。
  不过,今天一切正常。
  我越过楼梯里嗡嗡作响的蚊群,也许不小心撞晕几只,冲向三楼,打开家门,闻到扑鼻的鱼香,餐桌上有几盘小炒,好像有妻子的风格,还有一个蛋糕。
  原来,今天是我的生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