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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版:07版
发布日期:2024年08月22日
醒来之后
  文/王福增
  夏日早上,我在微热中醒来,脑海寂静,没有梦的波澜,心情不好不坏,就像生活,没受到大的伤,也没收到大的赏。
  风从窗外拂来,孩子们还睡得香。妻在摆弄手机,无声,却发出不同往常的讯息。
  “一夜没睡?”我想证实些什么。
  “刚醒。”她迅速击碎我的猜测。
  但我不信。就像我总怀疑这个世界。
  昨夜的会谈本来没打算召开,因为不会有共识,或不会有太大共识。我就没有勇气发出正式的会谈邀请。
  会谈是怎么开始的,我已记不太清了,隐约记得好像是从孩子们的教育开始的。我认为假期可以放开了玩,她则一板一眼地陈述,还是要以学习为主。我们的观点其实并不矛盾,她谈的是现实,我表达的是理想。
  谈孩子总有谈累的时候,我们就开始谈生活、谈工作。
  我厚颜无耻地说要做自己。她并不反对,但一再强调,我是孩子们的爸爸、她的丈夫、娘的儿子。我搬出孔子因材施教的典故,说:“我本来就性格犹豫懦弱,你该像孔子鼓励冉有勇猛精进一样,鼓励我支持我。”她坚定地阐述,她是一位妈妈,要有家有窝有吃有喝,对于我和我的理想,她在心底还是有一丝欣喜的,但现实总容不得她停留太久。我的无理诉求,最终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和结果。
  所以,会谈只是会谈,无果。但也弥足珍贵。
  又一股风吹过,身体的热似乎凉了些,思绪也从昨夜飘回。
  女儿搂着的枕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,儿子的一只脚又蹬上妻的肚子。妻和我恋爱时的粉白面庞已充斥着深浅不一的斑。我的心头突然升起淡淡的忧伤,很快便眼角模糊。我强行把眼睛闭上。
  起床,撩水浇灌脸庞,覆盖眼眸。模糊褪去,我抬头撞见镜中的我,很清晰——头发依然乌黑,眼神还带着光,鼻梁高大挺拔,鼻翼两侧戴眼镜的压痕明晃晃,昨晚刚剃的胡须又潜滋暗长。
  娘的大嗓门从沙发上方拐弯抹角而来:“盛饭呗?”是请示,是爱,也是命令——命令我必须吃,命令我必须在饭菜凉之前吃。
  餐桌上,一根根翠绿的豆角拥抱着一片片红色的洋葱,均匀地铺在一盏白色的盘子里,很漂亮,但再漂亮的菜肴老吃也会烦。
  “妈,从俺姨家拿的豆角吃完了吗?”我夹了两片洋葱往嘴里送。
  娘答道:“还没呢。你姑父昨天又送来一捆。”“捆”这个字很清晰,和“把”不同。我收到了。
  豆角泛滥成“灾”。我脑海里浮现一垛高高的豆角,我坐在上面,嘴里衔着几根,望着姑父和姨母家菜园的方向。
  娘又拿来一大个鸡蛋立在我的面前,放在嘴下。她没言语,我也不吱声。母子之间,甚至人与人之间,有时就是不言不语。
  “呼噜呼噜,呼噜呼噜”,一碗小米粥,就像一条小瀑布疾速地坠落我的胃中。
  胃可能需要我细嚼慢咽,而我没了时间。
  时间都去哪了?我带着这个疑问和“咣当”的关门声,消失在娘的眼前,扬长而去。
  留下未刷的碗筷和一枚坚挺在白色餐桌上的鸡蛋。
  还有众说纷纭、复杂深奥的婆媳关系。
  不过,这在我家不成问题。
  不知该归功于娘的包容,妻的品质,还是我的“英明”引导?
  我认为是后者,不免沾沾自喜起来。
  经过门岗的时候,看门的给我一个浅浅的微笑。我咧开嘴,露出八颗牙齿,回一个大大的笑——有点夸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