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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4年12月09日
永远的思念
  文/刘桂芬
  我是娘的小女儿,一直是娘捧在手心里的宝。
  记事起,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年过半百的娘在忙,但无论娘多忙,都会顾及我的感受。20世纪60年代末的农村物资还很匮乏,娘倾其所有让我快乐,让我衣食无忧,想方设法排解我幼年的孤独。娘的呵护,让我在土坯房、篱笆墙的乡下度过了轻松愉快的童年、少年时光。
  童年的乡下,陪伴我的有一望无际的田野、家中养的一只斑点狗和几本翻阅过无数次卷得像花一样的小人书。我常常坐在空旷的打麦场上,看天空变幻的白云,数夜幕下眨着眼睛的星星;或蹲在门前的桃树下看南来北往搬运食物的蚂蚁,用小棍子围追堵截它们,给它们来点恶作剧。玩累了,会看看那几本没了封皮、缺章少页的小人书。
  那时,我盼望天黑,因为只有天黑的时候娘才有片刻的清闲。无论娘多么累,总会抽出时间搜肠刮肚地给我讲《武松打虎》《孟姜女哭长城》等故事。故事是娘听来的,娘不识字,但娘记忆力超强。娘用这些故事哄我入睡,那疲惫不堪的声音可以与《摇篮曲》媲美。
  当村中3个女孩辍学的时候,亲戚、邻居劝娘让我也放弃学业,但娘果断地说:“再苦再累我也要让妮上学!”14岁那年,我考上了高中,我用尖子生的成绩给娘送了一个大大的惊喜。那个夏天,娘一直快乐着。那时候上学是要从家中带粮食的,每到周末的下午,年近60的娘就拖着半裹的脚一瘸一拐地背着粮袋子送我。我想替换娘,但娘坚决不肯。30多里的路程,娘硬是艰难地陪我走了两年。每每想起,我都会泪流满面。
  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师范,那是国家恢复高考的第四年。我们学校录取分数线以内的32人,其中女生3人,我是其中之一。那些日子,娘的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。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家乡的县城工作,终日为繁重的工作、家庭的琐事忙碌,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回去看看娘。
  那年中秋节前,我去看望娘,娘听说我要回去,一个人早早地坐在门口等我。娘老了,发已白,齿已落,腰已弯,步履蹒跚。那天,我穿了粉色无袖的碎花长裙,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,娘一个劲儿地夸我好看,但我分明看到了娘的泪眼。当年娘一次又一次满怀希望把我送出村口,如今我留给娘的却是满眼孤独。工作和小家占据了我的全部,早已忘了娘含辛茹苦的生养与付出。
  在叶零落、雁南飞的晚秋,疼我爱我的娘撇下我走了。想起娘的爱、娘的苦、娘的累、娘的孤独,我肝肠寸断,号啕痛哭。我知道,这无法弥补的愧疚,将成为我余生无药可治的痛。有一句歌词说“下辈子还做您的儿女”,但我不想,今生尚不能孝敬生我养我的亲娘,虚无缥缈的来生又能怎样?这辈子,我已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娘全部的慈爱,下辈子,我想让娘歇歇,不再为我操劳。
  从此,再无娘门前盼、再无娘将我唤、再无娘问我粥可温、无娘问我衣可暖。娘的永别,终让我懂得了什么都能等,唯有孝不能等。如果我能挤点时间常回家看娘,如果我能坐在娘身边耐心地听娘讲她的过往,如果我能与娘一起开心回味我的童年时光……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。
  娘离开我已经26年了。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,但对于我这个对娘充满愧疚的人来说,一直无药可解。夜深人静之时,我常蜷缩在二楼走廊的躺椅上,一遍又一遍地默唱《妈妈我想你》,直到泪眼模糊了星星和月亮——多想,依偎在娘的怀中,听娘讲那过去的事情;多想,站在老屋的灶房外,听娘叫一声我的奶名;多想,让娘拉着我的手,再次送我到村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