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李金光
1987年12月,我所在的沈阳军区某机械化步兵团在辽宁东部山区野营拉练。当时,我在政治处从事新闻宣传工作,奉命跟随部队汇总全团每天拉练情况,编写并印发“拉练快报”。
拉练的第一天,傍晚时分,部队行进到一个偏僻山乡。按照拉练计划,在这一带驻扎一晚。时值深冬时节,室外温度已是零下十几摄氏度,部队需要分散住进当地百姓家。我和团政治处主任、3名政治处干部,被安排到了一个叫作偏岭村的一户人家。
这是一处典型的东北农村院落,木篱笆围成的农家院子里,有3间坐西朝东的平房。房东是一对40来岁的夫妻,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。得知部队要借住他们家时,他们感到很光彩,非常高兴,把屋子和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迎接我们。
东北的冬季寒冷漫长,农村要靠烧炕取暖,家家户户屋内都有铺炕。铺炕连着锅灶,锅灶既可以烧水做饭,也可以烧炕取暖。这家烧炕的锅灶间在北面,中间和南面两间房相通,铺炕相连。铺炕中间还隔着一道木板墙,睡觉时用来分开来客和家人,因为东北农村,家中男女老少和客人通常都在一个铺炕上睡觉。房东让我们把铺盖放在南面那间房的铺炕上,让我们晚上睡这边的铺炕。
我参军来到东北部队时,部队已经用上了锅炉暖气,干部战士睡的是木床或铁床。这次要亲身体验农家的铺炕,感到有点儿稀罕。见房东给我们腾出的铺炕上面铺着的不是东北农家常见的苇席,而是崭新的带有花色图案的地板革,看得出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,心里顿觉暖暖的。和这家男主人聊天得知,他家4口人,还有一个男孩在县城上高中,他是本溪市一家煤矿的工人,妻子在家务农、抚养孩子,这些日子他轮班在家休息。
我们在这里稍作安顿,就去安置在村中另一户人家里的机关炊事班吃了晚饭,参加完部队的晚点名和当天拉练的总结讲评会,便回到这户人家休息。一进屋,一股混合着木柴清香味的烟雾和水蒸气的气息扑面而来,屋内比我们刚来时暖和了不少,灶房灶膛里的柴火烧得正旺。我摸了摸我们的睡炕,已经开始热了起来。女房东还烧了一大锅开水,供我们刷牙洗脸洗脚。我们简单地洗漱后,主任和我们4人闲聊了一会儿,就上炕睡觉。我们几个人的铺盖紧挨在一起,我们让主任睡炕头,我主动睡到炕的尾部。躺下后,铺炕很快热遍了我们全身,通体都觉得舒畅,很快便进入了梦乡。
到了后半夜,我感到有些燥热,掀开被子,试图让身体凉快些。可热气仍不断从炕下涌上来。我再无睡意,只好下炕蹑手蹑脚地径自来到灶房,想看看灶膛里柴火燃烧的情况。到了灶房,见男主人正坐在灶膛前往里面续木柴,火光映照着他黝黑的面庞,神情十分专注。我说炕已经很热了,他欣然一笑,对我说,只怕凉着了你们,你们说热就好。原来,男主人为了让我们睡得暖和安稳,一晚上都没好好睡觉,不停地在添柴加火。我被他的热情厚道所感动,坐下来陪他唠嗑,话匣子一打开,不知不觉一直聊到了天亮。当我提出帮他家干点挑水、劈柴之类的活儿时,他说屋里水缸还满着,劈柴这活儿我干不了,谢绝了我。我只好找来扫帚,把他家整个院子又扫了扫。早饭后,我们打好行装,准备集合朝下一个野营地点进发。我们和房东夫妻两人深情道别后,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户人家。
一晃30多年过去了,对东北这户人家,我一直心怀感念。军民鱼水情,军队离不开老百姓。在“八一”建军节之际,我写下这段文字,作为对当年军旅生活的纪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