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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3年01月18日
家乡的那座老房子
  文/朱永杰
  一些亲友见面,总要夸我孝敬,说我回忆亲人的诗歌、散文写得好,写得深情写得真挚。有时候,我会问他们,你们怎么知道的?他们会说在网易博客看到的,QQ空间里看到的,美篇、微信、抖音里看到的。忽然,我想起来,现在手机上网太方便了,轻轻点击,想了解的信息一览无余。在宣传部工作的时候,我用海鸥相机为奶奶拍了好多照片。后来手机可以拍照,我用手机为父母双亲拍了大量生活照片,录了一些视频,记录了过生日、包饺子、过大年、亲友欢聚、四代同堂的各种场景。这些场景都发生在那座老房子里,如炊烟袅袅常常漂浮在我的梦中。3个长辈在近10年之内相继去世,虽说奶奶88岁驾鹤西去,父母也是年逾古稀才告别了我们,每每想起他们,读到自己写的亲情散文《老家的小园》《奶奶和我们一起过年》《母亲为我发奖状》《父爱像暖暖的炉火》,看到个人诗集《行吟乡村》里的亲情诗歌,会心里发热,热泪横流。
  爷爷不在的时候,奶奶二十六岁,她抚养一双儿女艰难度日,那时候父亲只有8岁,姑姑4岁。姥姥不在的时候,母亲也是8岁,她跟着自己的爷爷、奶奶长大。应该说,奶奶和父母都是苦命人,生活中没有支柱,缺乏亲人的关爱。相比之下,我们兄弟6个是幸福的,至少3个老人为我们撑起一个家。我小的时候,家里穷得家徒四壁,七窟窿八透气,住的几间房子是新中国成立前太祖父留下来的,墙根的老鼠洞比圈沟边的螃蟹窝还要多。下雨的时候,墙根渗水,堂屋里漏雨,灶屋里也漏雨,没法睡觉、没法做饭。印象最深的是到处向邻居借东西,借十根八根火柴,借人家一把盐。过年的时候,3个大人包饺子不吃饺子,他们吃馒头,加点咸菜,喝饺子汤,让我们兄弟几个吃饺子。为了孩子,度日如年,生活也只能这样过,怀抱希望,向着明天一路前行。
  我是大年三十深夜,那个普天同庆辞旧迎新的时辰出生的。听母亲说,添了一个我并没有给这个穷家带来什么欢乐,相反让一家人过年不得安宁。出生第4天的时候,我肚脐出血,哭叫不止。绵延一月,哭哑了喉咙,哭得声音日渐减弱,母亲陪着我哭红了眼睛,哭干了眼泪。直到出了正月,二月二的时候,我才起死回生,肚脐不再出血,也不再哭闹。当然,这些事都是大人讲的,母亲常对我说:“儿啊,他们兄弟几个可以不养活娘,你可得养活娘,娘的手疼、腰疼都是有你的时候洗尿片、抱你留下来的伤痛。”我说:“人家一个孩子的家庭多了,我一个人养活你和父亲没问题。”
  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,看到班里同学牙白亮亮的,我很好奇地问他们怎么弄的?他们说:“刷牙,刷白的。”我想刷牙,可又张不开口要钱,家里穷得几乎掲不开锅,哪有闲钱供我买牙膏、牙刷呀。我暗地里攒钱,一分一分地攒,攒了半年才买一袋子牙膏。自己又动手做了一个牙刷,用竹筷子绑上棉花,当牙刷用。害怕父母看见,总是每天晚上临睡前刷牙,自己做的牙刷非常不好用,常常戳破牙龈出血。有一次,奶奶闻到了牙膏味,问我在干什么?我正在和她说着话,父亲端着灯过来了。他说:“明天给你钱,买个牙刷吧,看你嘴上的血沫子。”我有点儿窘,什么也没说,心里热乎乎的,觉得父亲挺疼我。长大了才知道,无声的父爱,像炉火一样温暖儿子一生。
  我读高中的时候,受八十年代文艺热影响,想上文学函授,搞文学创作。父母不同意,一是家里确实困难,没钱给我报名。二是他们劝我集中精力念书,好好考大学。说我年纪小,没有生活阅历,写不出什么好东西。父亲去东北军区看望一个长辈,从他那里给我弄回来一整套北京师范大学编著的高中复习资料,我如获至宝,反复研读,开阔了眼界,熟悉了题型,增强了解题能力。1986年9月,我应届考上了郑州大学。
  大学毕业后,我回到家乡的县城工作。过年的时候,总要把奶奶接到身边住一段时间。给老人买围巾、靴子、羊毛大衣,防寒保暖的衣物。给老人买各种水果,鸡鸭鱼肉之类的食物,让她大饱口福。奶奶说:“熬到头了,俺孙子有本事了,再也不愁吃穿了。”奶奶说:“那个时候,咱家孩子多,过年真让人发愁。过年,真是过‘难’。”正上小学的儿子说:“我看现在过年是过‘钱’,爸爸、妈妈乱花钱买东西。”以前过年,处于短缺状态。现在过年,是一个过剩状态,家家户户购买、储备的东西太多,春节后垃圾明显增多,其中不少是吃不完用不净的东西。父母晚年和我一起住在县城,看病方便,生活舒适安逸。生病住院的时候,我守护着他们,医院的院长、医生都成了熟悉的面孔。养老尽心行孝,一句话就是要提高老人的生活质量,呵护他们活着的尊严,这是子女的责任和义务。
  如今过年回家,只能看看那棵高龄的老榆树和那座空空的老房子,再到地里看看3个老人的坟,跪下来磕头,烧几张纸钱,只能这样表达自己的哀思、孝敬与感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