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吴艳茹
铅云四垂,朔风劲吹,偏偏无雪。干冷的冬日,何其寂寞啊!长夜漫漫,拥衾高卧,愿邀琼雪入梦。
梦回童年,遇见鹅毛大雪。无声如黑白电影,片片朵朵,星矢般流坠、斜飞、漫舞。下过白天,飘到黑夜。夜半梦醒,满窗白亮。时有轻微的折枝声,遥远的村巷里有苍狗哀鸣。到了天明,阳光红亮,雪没膝,举步维艰。笨重的大草鞋,走几步,木底上就攒了一大坨雪,立不稳,走不动。
冷,生火。抱一堆麦秸秆点着,火着一阵就没了。一屋子烟,灰屑乱飘。好在木柴着了,着得稳重,烟也渐渐散了。有那么一根柴不甘心,滋滋地吐着黄色水珠。柴灰多了,埋几块红薯。熟的时候,焦香气勾连着红薯特有的甜味儿,醉人。
瓦檐化雪,落若急雨。一夜之后,檐下齐齐地排着冰溜子,上粗下尖,晶亮。调皮的孩子把它敲下来拿着玩,也会啃得嘎嘣脆响。
飘雪的日子,天黑得格外早。寒夜无消遣,睡得也早。弟弟忽然要吃糖。玻璃糖罐里有黄砂糖和白砂糖。自然是不给他吃的!哭闹声大了,继而撒泼打滚。挨了打,挨了针扎,还是直着嗓子哭喊:“我要吃糖!”劝不下,打不改,护不住。弟弟被推到门外去,他哭着打门。我求情,却也只能等到他服软。没穿棉袄,我赶快把他按进被窝。
梦回少年,遇见清冷寂寞的雪。一个人走在漫天飞雪里,遗落所有,唯有寒风追随,碎琼乱玉伴舞。天地茫茫,斯人何其渺小!归途独行,风头如刀。大路上的雪全被扫进沟里,银白,割成崖、堆成岭。退着走、侧着行,挨到家几乎冻僵。母亲急忙生火。又炝辣椒生姜下锅,煮了面片来喝。驱寒、生暖。鲜辣的面,那么醇厚的滋味。
梦里回过多少次紫桐花的故居。那一年,冰雪连天,多年不遇的大雪连下3天,屋里的鸡蛋结了冰,裂了壳。我的天使降生了,他是那么小,那么软!哭起来惊天动地,吃饱了乖得像猫。更多的时候,相守安眠,不管白天黑夜,不管冰雪封路。
又一年,雪花飘飘,一只白犬被拴在大树上,见人就凶猛地吠。小小的孩子扑回来,紧紧抓住我的手,却又回头兴奋地看那咆哮的狗。桂林的小雪就那么悠悠地飘,闲看一场别样的对话。
生命里有太多飘雪的日子,都是谁陪你写下洁白的童话?在无垠的静默里,舞一种风情,读一种清寂,谱一曲无弦的歌。
岁月厚重,命运无情,人间有暖。愿邀白雪温柔入梦,于过往的冰原上,幻化一朵春花,笑东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