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朱蔓青
我突然间留意到门。木门、铁门、塑料门、大门、小门,我们每天都在进出门。门里门外,便构成了我们生活的这片天地。
说起门,我立刻想到我的房门。直到上高中,我的房门都很少关闭,甚至晚上睡觉时也敞开着。开着房门最初是我刚和父母分房时的习惯,父母担心我一个人害怕,便为我准备了一盏小夜灯,还特意打开了门。那时候,父母的房门也是打开的。我仍清楚地记得,小时候我第一次失眠,翻来覆去,无助不安,最后逃进了父母的房间,度过了难熬的一夜。后来,我安于这种“门户大开”,即使早已过了害怕自己睡觉的年纪,也依然开着房门。母亲曾多次叫我晚上关门,我不肯,总觉得那扇门关上了屋里就压抑起来,叫人心神不宁,仿佛那房门隔绝的不是空间,而是我同门外的某种奇妙的联系。房门关上了,心里的一角也关上了。于是我渐渐相信,我的房门大约真的有一些不同之处,在那敞开中无声诉说。
除了房门,见证了很多人日日夜夜、来来去去的,大概是校门。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与校门结缘,幼儿园时跨进校门就像要了我半条命。一到上学便哭喊不止,进了校门看不见家长了只能悻悻然闭了嘴,不情不愿却又安安静静待着。校门一定见证了我太多撕心裂肺的泪水。到了小学,校门变得更加高大,上学时间校门旁还有轮班值勤的学生,负责检查同学们是否都佩戴了红领巾。大概是值勤同学都神色严肃,上学跨过校门时我心中有种奇异的紧张和说不出的清明———我确实正在上学呢。放学时我却又很欣然,和同学结伴蜂拥而出,几步将校门甩在身后。等到念中学的年纪,我已经能清晰记得第一次踏入校门的情景和心情了。隐隐的期盼和喜悦,模糊的庄重和畏惧,交织着在我与校门的故事中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后来就是学业繁重,披星戴月,我匆匆出入校门,校门在晨曦和夜晚的更替中默默注视着我,就像我曾无言地望着它。在日追夜赶的慌乱中,我甚至来不及再回头看它一眼,便最终走出中学校门,走进了大学校门。当我回想起那些求学的岁月,我总是不由自主地、瞬间地想到那些校门,它们如同一本本书的封面一样浮现出来,不需要打开或者合上,只是伫立着、伫立着。
人会遇见太多门,朋友的家门、街角的店门、公司的大门、医院的正门,我们每天都在进出门。门不言不语,人们推、拉、敲、打,门永远开着或闭上。门不邀请人们,也不拒绝人们,只是充当着分割与联结不同天地的角色,却在那些不经意的来来去去中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、胜负成败,见证了来路,最终见证归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