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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版:06版
发布日期:2024年03月25日
奶奶、炉膛和煤油灯
  文/周志清
  太阳在西山头,乏了,它收敛起光芒,露出倦意,懒洋洋地靠在山尖。
  大地涂上斑斓的彩色,太阳的余晖披在荷锄的农人背上,发散着七彩的光芒。
  奶奶屋里屋外忙了一天,看到院里的光淡了下来,就会停下忙碌的脚步,掸一掸围裙上的灰和土,洗净手,大锅里添上水,倒入切好的红薯块,摆上篦子,放上馍馍,点火做饭。
  奶奶小脚,那是旧时代给她留下的印记,这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心酸和苦恼,也可以说是创伤。奶奶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辛劳和磨难,好在这些都成了过去。
  炉膛里跳跃起欢腾的火苗,火舌舔着锅底、沿着火道、把它的余火给了后锅,再加一把劲把后锅里的水加热,还有些不老实的火苗急着穿过火道沿着烟囱跑了。炉膛里的火光投射到后墙,又返照到灶屋里,灶屋也就亮起来。
  锅里的饭熟了,天也黑了,外面看不见了,屋里也看不见了,奶奶这个时候就会借着炉塘里的余火把煤油灯点亮。掀开锅,蒸腾的哈气团着、旋着冲向屋顶,瞬间灶屋里充盈着热和雾,衍射透过来的昏暗的煤油灯的光只隐约可见。有了这弥漫的哈气裹着食物的香也是醉了。
  白天他种地、你上学,也就在端起晚饭时一家人可以安稳地聚在一起。就在这煤油灯下,一家人享受着一天里安静的这一刻,尽管粗茶淡饭却也嚼出滋味来,虽寡淡却温馨甜蜜。有时候为了节约那一点油,不点灯,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锅台边摸黑吃这一餐饭。习惯了这样肃静而恬淡的生活方式却也觉得虽平常却滋味香甜。
  锅里的食物填充家人的胃,温馨的晚餐弥足珍贵。
  奶奶大都是最后一个离开锅灶,拐着小脚,端着家里唯一的煤油灯来到堂屋,放到堂屋的桌子上,光虽弱却驱走了黑暗,把堂屋照亮,黄色的光透过夹墙的缝隙也给里屋带来斑驳的光线。
  家里人大多时候是吃过晚饭就入睡的。若有事就会在堂屋里就着煤油灯的亮把事来说。人说着事,煤油灯的光这时就会开起小差,它会钻过门缝,来在屋外。从门口溜出来的光刚出来时还是很亮的,它聚在门口一字排开,像一排哨兵立在门口,笔直笔直的,兀立着宣示自己的存在,静悄悄看守着自己的地盘;溜到树上的光会显出树婆娑而威武的身影;溜出来的光走到大路上已经分不清是月的光还是它了;溜得在稍远一些的光就连模糊的光辉也不见了,它彻底的脱离了煤油灯回不来了。
  点着煤油灯,就着昏黄而温暖的灯光说话,爹娘有一搭没一搭的商量个事,你一言她一语的是催眠的曲。这个时候奶奶一般不说话,一边借着昏暗的灯光摸索着干起杂活,或缝缝补补,或用锥子剜起包谷棒上的粒,积攒起来留待来日磨成苞谷面以备一家人充饥。平时家里其他人各司其职,工作、劳动、上学,唯独奶奶在屋里默默地操劳,承担起后勤部长的角色数十年如一日,支撑起这个家的安稳,托起家人回还避风港的安逸。
  我瞪着眼摆出好奇的神色听着,不大一会就睡意袭来,哈欠连天,却在大人一再的催促下还摆出一副认真、仔细倾听的模样。无奈装样子是装不长的,随着时间延长,苦等大人一起睡觉的想法一再更新,也只有先上床睡了。
  记忆犹如奶奶在我那走线的破衫上纳的针脚,行线跳来跳去的一针宽来一针密,皱皱巴巴难以抚平。回忆的闸门开启后如哽噎的喉管蹩出的腔调,还有那无穷尽的时光下难以拖回的情感碎片催发我凄楚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