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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版:06版
发布日期:2024年10月14日
等风
  文/陈健
  地处淮河北岸的老家,紧紧地依偎在淮河的臂弯里。
  这里气候温润,雨水充沛,水系发达,多以水田为主,主打的农作物当然也就是水稻了。大米好吃秧难种。种植水稻的程序比较繁杂:先把稻种捂出芽,再选择一块靠近水源的田块作为秧底子进行平整,然后把捂出的稻芽子撒进平整好的秧底子上面,待稻芽子在田里砌好,每天早晨往田里戽适量的秧水、晚上再把秧水放掉,这样有利于稻芽子生根成长。如此反复一个月以上,秧苗才可以插进大田。秧苗插进大田以后,打药、治虫、拱秧草……样样都必须到位,略有疏忽,水稻产量就会受到影响。风儿轻轻吹,秧苗慢慢长。老乡说,风摆动,秧长身。
  在老乡细致入微的管理下,经过一个夏季的生长,水稻把阳光雨露的精华吸入体内,开始打苞、扬花、吐穗,像一个体态优雅的女子,慢慢地变得丰满起来,韵味十足。立秋后,缕缕金风来送爽。水稻的穗子在金风的熏陶下,由青中带黄缓缓地变得金黄。仿佛就在刹那间,大地铺上了满地的金子,黄的耀眼、黄的可爱,空气中弥漫着稻子的香味。
  乡亲们知道是整稻场的时候了。村子后面那一大片开阔的土地就是专门留下做稻场用的,离水田很近,秋天多以北风为主,毫无遮挡,方便风的来去自由。乡亲们用铁锨、铲子把长在场面上的野草一棵棵铲除,接着套上耕牛拉着耙一遍遍地耙着,直到把场面耙得平整。水稻开镰了,割倒的稻秧一定要铺开,老乡说,这样干得快。田间埂子窄,稻秧干了,不能用架子车拉运,那就只能让男劳力把捆好的稻秧用扁担一担一担地往稻场里挑。在挑稻秧的途中不能歇息停留,一旦歇息停留,稻子就会掉落一地,所以老乡说“挑稻(到)挑稻(到,谐音)”。水稻浸透着老乡的汗水,因此老乡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果实,一粒也舍不得浪费。
  稻秧挑进稻场,晴朗的日子把稻秧抖开,牵来耕牛,套上石磙,在磙架的后面绑上一块扁平的落石,打场开始了。
  稻秧上的稻粒在石磙反复不断的碾轧之下脱落一遍后,一声“翻场喽”,在稻场旁边等待的人们一个个拿起扬叉使劲地翻抖,一直把夹裹在稻秧中的稻粒翻抖掉落干净,接着继续赶牛拉磙碾轧,直到发现稻秧上没有一点稻粒,这就要给牛卸套起场了。起场的时候,大家先把稻秧上的稻粒抖净,再摞成一铺一铺,便于打捆,待一铺一铺的稻草全部打捆好,就把捆好的稻草掂到场边上垛,然后,大家在稻场上有拿起扫帚从四边往里扫场的,有拿起刮板往场面中间刮拢的,也有手持木锨往稻粒堆上拢堆的……此时,不用吩咐不用喊,人人眼里都有活,个个都知道该干啥。
  稻粒堆好,若是有风那叫顺场,紧接着就要借助风力扬场了。若是没风,那就只有慢慢等待了。有时候需要风的时候,风特别“犟”,干等就是不来,像是一位迟迟不愿出面的大姑娘。有一些耐不住性子的男人就会骂:你说这鬼风就是不帮脸,也不知道藏哪儿去了。
  “来风了——”不知是谁叫了一声。一看稻场边的树叶子在微微颤抖,那是风姗姗来迟的脚步。立马,稻场里的稻堆旁大人、小孩一起操木锨上扬。俗话说,会扬场一条线,不会扬场一大片。此时也不管谁会扬谁不会扬,只要把稻糠、灰尘、毛毛草等夹杂其间的杂质扬走就算万事大吉。每扬上一会儿,拿着扫帚打落的人就会把秕谷等杂物轻轻地扫走,以确保稻谷的质量。
 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。那个时代如同坐在高铁上向后奔跑的参照物,早已静静地躺在了历史的陈列馆,唯一留存在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农人心里。如今,各种农用机械相继粉墨登场,大型联合收割机在田间勾着头吞着稻秧,走上两圈就会吐出金灿灿的稻谷,稻糠、灰尘、草末早被它吹到田里肥田去了。在老家,父老乡亲乐呵呵地说,以后再也不用干急着等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