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刘静
此时正是甘蔗上市的时节,一车一车、一捆一捆,或站或躺地守在那里,在寒风中优雅着自己的身姿。路人驻足询问后,摊主会迅速地抽出一根来,快速地扯去上面的叶子,刀轻轻地一扬再快速砍下,就被切成了长短不一的几段,空气中随即也飘出了甜丝丝的味道。
不管不顾地拿起一截,放进嘴里,脆生生的甘蔗入口,凉凉的感觉和冷冷的空气瞬间交融,冬天好像不那么生硬顽固了,平添了一丝生动和清冽,严肃冷酷的冬天一下子变得甘甜起来。
一直以为,甘蔗是阳刚挺拔的,像男人一样伟岸,不惧风霜严寒,为了让自己甘甜,拼命地集聚能量,练就自己独有的性格,在冬日里活出风骨和傲气,摇曳出一段冬日物语。每次读郭小川的《青纱帐甘蔗林》总有一种别样的情怀充溢在心头,甘蔗林里的芬芳、香甜和冷峻,会让心中生出一对小小的翅膀,在青纱帐和甘蔗林里来回穿梭,一片片羽翼轻轻飘落,在甘蔗林里找寻。
上小学时,村子里有几户人家种甘蔗,一根根、一排排、一片片,放眼望去,蔚为壮观,像一位位威风刚毅的战士,带着使命和责任,固守着自己的疆土。每次经过那片甘蔗林,我总是一边好奇地朝里面望望,想探究里面的秘密,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旁边走过,生怕被它的叶子划伤。在矛盾和纠结中,竟也有了别样的期盼和乐趣。
霜降过后,就到了收甘蔗的时节。早早地,迎着晚秋的冷冽,一家人出动了。先把甘蔗叶捋掉或扯去,然后顺着甘蔗的根部边缘一根根地刨。刨甘蔗是个力气活,一般是由男人干的。刨出来的甘蔗被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的空旷处,女人和孩子们一根根地拣起,摆放整齐,一般每20根为一捆,用稻草捆好,放到早就停靠在一旁的架子车上。一车一车,一家人不停地在地里和家里来回奔波,需要好几天的时间,才能把甘蔗收完。
小孩子是最爱热闹的,一放学就到甘蔗地里,跑前跑后地瞎忙活。傍晚时分,夕阳早就敛起了一抹光亮,地里冷飕飕的,一阵风吹过,感觉到寒气袭身。但是因为有甘蔗这个诱惑,小孩子还是按照大人的指示,十分乖巧卖力地干活,甚至几个孩子还分成小组,进行比赛,看谁干得又快又好。一般来帮忙的孩子,都能得到一捆甘蔗的奖赏,这就是莫大的幸福了。几个孩子一起,雄赳赳气昂昂地将甘蔗扛回家,如凯旋的将士满脸的自豪。
收完的甘蔗需要放进一个挖好的大坑里。坑里先铺上甘蔗叶,然后把甘蔗一捆一捆放进去,再覆上一层甘蔗叶,最后填上沙土。当然,为了保证甘蔗能呼吸,在坑的中间部位,一般是虚虚地铺上一层玉米秆,既为了保存水分,又不至于冻着。大概一个月,就可以从坑里取出来,拿到集市上卖。
妈妈说,生甘蔗太冷,冬天吃甘蔗,容易凉气侵体,让我们烧熟了再吃。我们围坐在火堆边,边烧边翻,让其周身受热均匀,看着一节节甘蔗在火堆上嗞嗞地冒着白烟,快乐在冬日里轻轻地播撒。现在,不用这么麻烦了,往售卖甘蔗汁的机器旁一站,一会儿,一杯热腾腾的甘蔗汁就出来了。喝着甜甜的甘蔗汁,那些童年的过往忽然间就灵动起来了。甘蔗怕热,天一热,就会变坏,坏了的甘蔗要么呈现红褐色,要么霉掉。
每到甘蔗上市的季节,我总会买上几根,有时竟吃得嘴角疼,这时总会想起一个大家都爱问的问题:先吃根部还是梢部?蓦地,我脑海中冒出一个词:苦尽甘来。觉得还是先吃梢部比较好。只有经历了稍部不甜的清淡,才会更加珍惜得之不易的甘甜。吃甘蔗如此,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从清淡到甘甜,是一个过程,是不断进取的过程,心会在前行的过程中变得恬静;从甘甜到清淡,也是一个过程,可以让人感悟,也可以让人收集更多的美好,更好地去生活。一节一节的甘蔗,其实也是一节一节的人生经历。一节一节连起来,就组成了一个人的精神。坏了的甘蔗可以扔掉,可是错误的人生却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去改正和缝补。
甘蔗还可以治咳嗽。孩子小时候爱咳嗽,一名邻居告诉我们用甘蔗根和梨煮茶,可以根治。为了找到甘蔗根,我拿着一个塑料袋,徘徊在卖甘蔗的摊位附近,挑拣他们扔掉的甘蔗根。捡回来后把皮削掉,劈成一小节一小节,用来熬茶。甜甜的甘蔗、脆脆的梨,抵制了咳嗽的侵袭,让整个冬天也变得清甜起来。
清甜的甘蔗带给我们清甜的梦想和期盼,它以其固有的甜让我们明白:无论环境如何,固守住自己心灵的甘甜,克服种种困难,就会品尝到生活的甜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