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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版:07版
发布日期:2025年04月29日
笔底春风二十载灯
  文/翟春蕾
  整理抽屉时,一张泛黄的A4纸突然滑落。纸面中央醒目的红叉虽早已褪色,但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那段被岁月珍藏的时光。恩师执笔时的沙沙声便穿过20载光阴,混着办公室窗外的柳絮,轻轻落在记忆的檐角。
  初入职办公室岗位时,我像只莽撞的笨鸟,总在公文格式的森林里迷途。恩师禹先生将我那篇凌乱的新闻稿铺在晨光里,笔尖悬停良久,画出一个斜贯纸面的红叉。“新闻六要素如同房屋的梁柱。”他摘下眼镜说,逐句拆解,从“何时何地”到“前因后果”,最后在结尾画了个小小的对勾,“把事实摆清楚,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有力量。”后来我才明白,那些被红叉修正的不仅是稿件,更是我对待工作的态度。写方案时他教我纵览全局明虚实,写总结时他教我聚焦核心辨经纬。
  记得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,投诉信像块烙铁灼伤自尊。我像困兽般在办公室转圈,扬言要揪出“幕后黑手”。恩师沏了杯菊花茶推到我面前,瓷杯与木桌相碰的脆响截断了所有怨怼。“遇到问题先接招,就像接传球,先稳稳抱住球,再想怎么传出去。”他教会我的不是避免投诉,而是在漩涡中保持清醒。他蘸着茶水在桌面画出涟漪,“清者自清,浊流终会沉淀。”那圈渐渐晕开的水痕,从此漫成我心头明镜。
  在上下级间传递文件的日子里,恩师教我在传达文件前先划重点,用便签纸写下基层可能遇到的疑问;收集反馈时分类标注“需落实”“需沟通”“需建议”。当会议纪要变成烫手山芋,他指点我将令行禁止的指令贴上缤纷的便签纸;当基层怨言逆流而上,他示范如何将尖锐的冰凌融作润物的春江水。那些夹在文件夹里的便签纸,密密麻麻写满他的人生批注,比任何管理课程都鲜活生动。
  真正让我懂得“师恩”分量的,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。那段最黑暗的岁月里,连影子都背弃我而去,是恩师守在崩溃的堤岸前,一砖一瓦帮我重建心灵的城池。他从不劝我仰望星空,只是默默点亮办公桌上的台灯,让暖黄的光照亮世界,等待我在稿纸上重新写下“生活”二字。
  今晨路过文化宫,又见老先生们握着毛笔在石板上习字。清水写就的笔画在阳光下闪烁,恍若恩师教我撰写公文时笔尖流淌的金色晨光。70年光阴沉淀的岂止白发,那穿过命运峡谷依然清亮的眼神、那历经沧桑依旧温润的掌心,才是岁月馈赠的至宝。
  恩师,您看绿树又成荫了。当年那只总撞玻璃的笨鸟,终于学会顺着光的方向振翅。在这个蓄满感激的暮春,请允许我以墨为光,将20载师情酿成不熄的灯盏,轻轻搁进您从心之年的银河里。
  恩师之情,若春风化雨,润物无声;若北斗垂辉,长夜引航。秉松柏之节,怀瑾握瑜;承孔孟之道,指点迷津。既传术业之精,更授处世之要。及吾困于泥淖,恩师俯身相搀,不以吾颓唐而轻弃,不以吾惶惑而烦厌,扶之携之,恩师更兼医心渡厄续命之德。晚生幸甚,得沐清辉于幽谷。此等深恩,非止师徒之谊,实乃人生之幸、岁月之暖也。